“方才便说了,求神药须得代价。郎君心善,不愿我等普通人破财,只需替他捉得恶相便可。”
于管事当即便拍着胸脯应了下来,只是她不免怀疑自己:“夫人,你看我只是个四十有余的弱女子,如何能与那恶相斗法呢?”
“人皇受万民敬仰,你只需将恶相现身之处告知人皇便可。”
“郎君曾赐言于我,说恶相化身在宫中身份不低,与之接触半个时辰后的人三日内黑气缠身不散。”
“于管事,你身上便有浓重的黑气啊。”
金殿
隔日罢朝, 金殿之上却仍有不少眼带青黑的官员,见面了便互相问候一句昨夜休息得如何,文官回夜不能寐, 武将回睡不着练了一夜的拳。
一听这回答, 众人就知对方也如自己一般,还未能从昨夜那场惊变中走出来, 如今还在提心吊胆。
“我等尚且如此,陛下岂不是……”
“嘘,妄议陛下,你不要命啦。”
那人连忙捂嘴,却小声辩解:“昨夜那事实在是令人震惊, 这才一时失言,莫怪莫怪。”
思及昨夜陛下被人扯着衣领用剑架着脖子的狼狈模样, 几人面面相觑,却是谁也说不出个反驳话语来。
若不是柳国公手底下的人临时内讧, 今日坐在这金殿之上的可指不定是谁呢。若是换成他们, 别说睡觉了,怕是吃饭喝水都得带上十个侍卫才行。
“话又说回来,昨夜里立了大功的那位路小将军, 你们可有谁瞧见他了?”
同样是从朔北回来的小将军, 众人不大认识商户出身的林暮深,却个个都听过路眠的名号。
早些年是他与苏家二公子混迹各家后院的轶事趣闻,如今是他直取朔北鬣狗心脏的威名, 之后自然还要加上一项救驾有功的名头。
要不怎么说虎父无犬子呢,定北将军教出来的孩子, 便是玩乐几年,上战场是一员虎将, 回京后也是今上身边的一把好手。
众人一番吹捧路眠,却谁也没瞧见这位少年英才,不由得心生疑窦:按理说今日便该论功行赏,哪怕只是先口头嘉赏一番,路小将军也该出现才是。可如今马上便要朝会了,路小将军却不见踪影,难道是昨夜又生了什么变故?
百官疑惑不解,便齐齐看向了殿内官职最高的右相苏端和。
昨夜宋太傅失态上前与柳国公缠斗,却不小心闪了腰今日告假,他们也便只能以右相马首是瞻了。
一名与苏端和有些来往的老臣上前低声问道:“右相可知路小将军去了何处,怎的这般时辰都未来?”
问苏端和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昨夜那般混乱的局面,众人都不免两股战战,可这位右相却端坐席上不闪不避,仿佛笃定了柳国公做不成这事似的。
再怎么说也和今上是亲家,指不定右相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消息途径呢。
精神奕奕、容光焕发的右相闻言侧目,只轻飘飘一眼,那老臣便知道了答案,呐呐而退:“老臣眼拙,无意扰右相清净,这便离开。”
苏端和见那老臣转身便走,像是身后有豺狼虎豹在追一般,他轻轻叹了口气,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如何?右相说了什么?”那老臣方回了几人身边,便有人急切地问道。
老臣瞪了那说话的人一眼,没好气地道:“没说话,但想也知道会是和稀泥的回答。你说我方才怎么脑子不清楚敢去问苏相话!”
那人悻悻地回道:“那不是看右相云淡风轻,瞧着就像是知道些内里乾坤的样子。”
“他哪天不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真是失策!”
老臣哀叹两声,还不待再说些什么,上首帝王便已经自侧边走了出来,身边随侍的却不是往常的大总管,而是一位着黑衣、面容冷峻的青年人。
百官向上拜礼,无人敢直面圣颜,自然也就没能发现站在帝王身边的青年人正是他们方才议论过的路眠。
“昨夜动荡,不少爱卿也受了波及,本该让诸位好好休息,但兹事体大,朕也只能狠下心来做个无情的君主了。”
帝王言辞恳切,众人自然是连道不敢。
一番君臣情深后,这才算是上了正题。
禁军压着柳亭在金殿正中跪下,此时的他已然不见昨日的嚣张,一身华贵的玄衣也早就被扒了下来,只着粗布衣裳。头发倒是一丝不苟地梳了起来,但离得近了便能瞧见那丛生的碎发,显然就是匆匆用手梳理了一番。
“柳亭,你着人禀报说今日要在金殿上说件大事,如今来也来了,可能开口了?”
经过昨日那场宫变,帝王也不再称柳亭为柳卿,而是直呼其姓名。
谁曾想柳亭却不言语,环顾四周后未曾见到心中那人,便抬头直视端坐高阶之上的帝王道:“当事人未在,不好言说。”
帝王沉吟片刻,道:“你要见何人?”
柳亭挺直腰背,竭力维持自己的形象,沉声吐出了一个名字。

